陪父亲重温军旅路
■张 瑛
短短2年，父亲经历了2次大手术。他的行动不似从前那般敏捷，背也佝偻了不少。
我有些心疼地问父亲：“爸，您的身体康复得不错，有没有想做的事情？比如旅游，或者见见老战友？”父亲沉默了一会儿，缓缓说：“要是有机会，我想再去看看年轻时守过的岛礁，看看战斗过的地方。”
几天后，我开始为父亲张罗行李，却发现他已准备妥当，还用磨得泛白的背包带将行李绑得严严实实。父亲一辈子不愿给别人添麻烦，这方方正正的行李，就像他方方正正的性格。
我的两个孩子盼着和外公一起旅行，于是便一同踏上旅途。绿皮火车的车轮与铁轨撞击的声音，如同岁月的鼓点。一幅幅往日的画面，在我的脑海中浮现。
我小时候，父亲随部队驻扎在某边防城市。那时，通信手段不发达。收到父亲的来信，是我和母亲最期待的事。父亲在信里，总会跟我们分享部队生活的点滴。对我而言，那些经历那么遥远，又那么真实。一颗迷彩种子，在我心中悄然种下。
记得一个雨夜，我们收到了父亲的信。母亲打开后，看了看信上密密麻麻的文字，告诉我：“夜深了，明天再读吧。”半夜，我被淅沥的雨声吵醒，却看到母亲正对着那封信抹眼泪。我不停地追问，母亲才说出实情：“你爸说他在前方战斗……他还说，你要勤奋刻苦，长大后报效国家！”
转眼间，我长大成人。在父亲的鼓励下，我选择报名参军。我离家那天，父亲忙前忙后为我准备行装。一切安排就绪后，他问我是否记得怎么打背包，我有些惭愧地摇了摇头。
父亲拿出自己用过的背包带，告诉我：“当兵可不能不会打背包，咱们再学一次。”那天，他用背包带打出了标准“豆腐块”，还自豪地向我展示了紧急集合时快速打背包的方法。
兵之初并非一帆风顺，我开始思念起远方的家。父亲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变化，赶来连队看我。了解我在部队的成长后，他很高兴，认真地对连长说：“这孩子您该锤炼就锤炼，多压担子才能进步。”
“在本站下车的旅客，请您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……”列车广播提示音将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。窗外，现代化的边境城市，让人感到非常亲切。
出站后，望着眼前的景致，父亲有些激动。他不禁向我们回忆起40年前的往事。一个狂风呼啸的夜晚，父亲受命去送一份重要文件。突然，一阵呼啸声从头顶掠过。炮弹在附近炸开，震得父亲摔倒在地。父亲咬牙爬起来，一瘸一拐地继续前进。
“那天，有两名战友不幸被击中了，有一个和我同年入伍……”父亲的声音有些哽咽。
我们稍作休整后，便向着父亲战斗过的地方前行。一路上，他将在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英雄故事娓娓道来。
最后一站，我们登上了父亲年轻时守过的岛礁。蔚蓝的大海一望无际，孩子们欢快地围着外公跑来跑去。小时候，我听父亲说，这里空气潮湿，常年有雨。此刻却是阳光明媚、微风习习，不远处还有游客排队拍照。曾经贫瘠的小岛，如今成了不少人向往的风景。
离开前，一向不喜拍照的父亲，让我为他拍张照片留念。站在曾经奉献过青春与热血的地方，父亲颤颤巍巍地举起右手，敬了一个军礼……
